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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跟你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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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跟你走

“事情有些覆雜,還不及同你解釋。”秦羽也不是故意帶著馬車跑來這邊,他想同解雲瑯解釋,卻註意到對方眼角有一些濕潤的痕跡。

“你怎麽了?”秦羽探出車廂,擡手去抹,果然沒有看錯。

“沒事,外頭下雨了。”解雲瑯見秦羽沒事就好,他瞥了眼旁邊的年輕男人,立即警惕道:“他是誰?他在這裏做什麽?你帶他來的,還是他帶你來的?”

“別急,進來慢慢說。”秦羽聽外邊下雨了,便讓他先進來說話。

解雲瑯轉身坐上車轅,抓了韁繩:“還是邊走邊說。”

秦羽道:“這麽快就走了,難道知府他?”

解雲瑯默認地甩了甩馬鞭,將馬車行駛回街上。

秦羽皺了眉,身後那名女子冷笑一聲:“我早便說了,知府他是不會幫你們查賑災銀的,哪兒會有人願意定自己的罪呢。”

一聽車內是女子的聲音,解雲瑯行駛的速度緩了緩,但依舊很快。

他打算先找一處客棧,安頓下來再慢慢說,誰知女子制止道:“不要停,出城去,城內都是他們的眼線。”

“城外說不準也埋伏著刺客。”解雲瑯猶豫道。

“不用擔心,我設了陷阱。”女子篤定道,讓他依著自己的指示出城,到郊外的某個山洞藏匿。

解雲瑯立即調轉車頭,同時明白過來:“在驛館裝神弄鬼的人是你?那些陷阱也是你做的,你一個人?”

“是的,我一個人。”女子幹脆利落道。

解雲瑯一時有些驚訝,便不說話了。

待出城後尋到女子所說的那處山洞,眾人下了馬車,由女子帶路進入山洞:

“陷阱都有位置,你們記住路線,千萬別中招。”

“我很好奇,你何時布置的這些?”解雲瑯疑惑道。且不說她是女子,並且她一個人,是怎麽做到把那麽大的木樁和竹排綁去半空,即便是十幾個壯漢做也很吃力。

女子頭也不回:“這不是重點。”

那什麽是重點?

解雲瑯沒問出口,被山洞裏的火堆、碗盆、砧板還有稻草床鋪吸引了註意,儼然已經是一個完備住所,並且看床鋪的數量,仿佛女子預先就知道了他們要來。

女子讓他們隨意坐,顧自先去一旁倒水擦臉。

秦羽看著解雲瑯疑惑的眼神,拽了拽他,一起坐去火堆旁:“她說她一直跟著咱們。”

“一直?”解雲瑯看向對面擦完了臉,露出本來面目的女子,道:“姑娘好身手,一路上我竟然沒有發現你。”

“我比你們大上許多,該喊我大娘,我叫楊彤。”楊彤將幾只預先處理好的兔子肉叉起來架到火上烤:“我不會武功,人是不會註意到對自己沒有價值和威脅的東西。”

“楊大娘看上去不像是鄉野出身。”秦羽見她說話利落,便也不多周旋。

楊彤也直接道:“我的父親曾任戶部左侍郎,我在十七那年嫁給了當時的進士劉陸。”

解雲瑯回憶了下這個名字,忽然想起道:“劉陸便是當年來荊陽府的巡撫,後來卻說在回京途中自縊。”

“這就是我來的目的。”楊彤擡眸對上二人的目光,目露恨意道:“他並非自縊,而是被害!”

解雲瑯和秦羽不約而同瞥了眼洞外。

兔肉在火上烤得滋滋發燙,正如這麽多年來楊彤被炙烤的處境,她緩緩講述起此事的始末。

“當年荊陽堤潰,水災嚴重,人民流散,朝廷下詔賑災,撥了九萬兩到荊陽府,當時我的夫君便被派往此處查賑,當時的知府便是如今的知府。”

“我夫君到達後,知府便派出自己的長隨,與我夫君的長隨接觸,這在官場上稱作‘講斤兩',意思便是商議這匹賑災銀該如何分配。”

“光明正大談分贓?”秦羽有些厭惡道。

“這是人盡皆知的規矩。”楊彤冷笑一聲:“可憐我的夫君,一生清正廉潔,從不知還有如此規矩,當手下的長隨回來告訴他知府願意讓出一萬兩銀,叫他莫把災情上報,我的夫君不僅當即嚴詞拒絕,還要將他們行賄之事向總督稟報。”

“如此,很難不招致殺身之禍。”秦羽明白,知府為保全自己,必然會對劉陸下手。

楊彤道:“一開始他們還沒想鬧出人命,畢竟我夫君也是朝廷命官。他們買通了我夫君的長隨,叫他將我夫君掌握的清冊偷出來燒毀,這樣覆命時間一到,他便沒有時間再查,然而我夫君素來聰明謹慎,料到了他們的計劃,將清冊藏得很好。”

“但也因此,知府他們徹底動了殺心。”

楊彤擡眸看向二人:“你們還記得驛館房間裏,地上的血跡吧。”

秦羽點點頭:“莫非那處便是案發現場。”

楊彤道:“他們呈上的文書說我夫君是自縊,但卻是他們兩個長隨,趁著我夫君落榻偏僻驛館,故意尋時機將他給勒死......”

說到此,楊彤有些哽咽:“......勒死後還沖著他的屍體發洩,他的屍體上被刀捅了好多窟窿......”

“這麽明顯的傷痕,按理說要瞞住也要費一番功夫,你是如何發現的?”秦羽問道。

“他的棺槨是被封好了送回來的,當時只顧著傷心,沒有想著開棺看一眼。”楊彤回道:“然而我在收拾他遺物的時候,發現了一份文稿,上面寫著行賄一事,我便猜到其中有蹊蹺,隨後便同家裏長輩商量後,開棺......看到了真相,於是我便在只有我夫妻二人知道的藏匿處,發現了罪證。”

“我猜你應當入京上報過,但沒有結果。”秦羽道。

“不錯。”楊彤點頭:“我娘家已然失勢,夫家也只有夫君一個朝中人,想上報根本沒有門路,與其暴露自己被那群惡人發現,不如先藏匿起來等候時機。”

說罷,她忽然起身,向二人下跪:“我想請你們幫我。”

秦羽起身趕忙將她扶起:“莫急,坐下來好好說。”

解雲瑯聽到楊彤的請求,沒有立即回覆,秦羽問楊彤道:“你為何選擇我們?”

“自從那日起,我便一直潛藏在各處驛館,故意制造些情況、設下陷阱,為的便是篩選值得托付的官員。”楊彤真誠地看向解雲瑯道:“而大人你,有勇有謀有善心,是我這麽多年來遇到的最合適的人選。”

“你知道我是誰麽?”解雲瑯盯著楊彤,眼神覆雜。

楊彤搖搖頭:“不管是誰,大人這回來查賑災銀的事,正與我夫君的冤情密切相關,我可將證據交給大人,只求大人能翻案,讓那些惡人罪有應得。”

秦羽見她說得懇切,且確實二人所為的是同一件事,正是送上門來的人證和物證,想著解雲瑯應當不會拒絕。

但解雲瑯卻是垂了眸:“我恐怕......幫不了你。”

秦羽和楊彤同時睜大了眼望向他。

三人之間陷入沈默,面前的火堆爆出幾聲脆響,炙烤著的兔肉發出一絲焦味。

解雲瑯默默將兔肉都翻了個面,楊彤張了張嘴,秦羽卻比她更快開口:

“為什麽?”

解雲瑯默不作聲,只是搖頭。

他也想解釋,只是怕自己若解釋了,反倒害了秦羽和楊彤。

他只能對楊彤道:“你想找人幫你,便不能在驛館,在驛館裏出現的官員都達不到你的要求。”

楊彤肉眼可見地失落下來,楞楞發問:“那我該去找誰?”

“王。”解雲瑯吐出一個字。

“王?哪個王?王什麽?”楊彤一臉茫然。

秦羽試探道:“你說的是哪位王爺?”

“不論哪位,只要找得到。”解雲瑯默默將兔肉翻了個面。

楊彤更無助了,她茫然地在二人臉上掃來掃去:“王爺......我這樣的人,憑何能見著王爺?”

“找不到的話,從前如何過的,現在也那般過。”解雲瑯道。

“沒有別的辦法了嗎?”

楊彤不是一般人,自是明白解雲瑯這般說背後的深意。

那幫惡人盤根錯節,背後勢力,已經到了非王侯不能動搖的地步了。

解雲瑯沒有回答,算是默認,隨即起身去到洞口立著。

秦羽也起身跟上他,在他身後站了一會兒。

洞內隱隱傳來楊彤時不時的啜泣,秦羽眉眼低落,忍不住開口:“知府同你說了什麽?”

解雲瑯盯著停在不遠處的馬車,沈默良久,等他開口時,卻是說了完全無關的事:“明日一早,你便回枝江縣。”

秦羽懷疑自己聽錯了,他楞楞地盯著解雲瑯的側臉,發現他是認真的。

“呵。”

秦羽被氣笑了:“像你這般有勇有謀有善心的能者,遇到對手,第一反應竟也是拋棄累贅。”

聞言,解雲瑯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,他想說什麽,但是仍舊沒有說出口。

秦羽等了他一會兒,見他沒有絲毫表示,神情頓時冷了,深吸一口氣轉身道:“不過即便你這般打算,我也趕不動了,走不了。”

解雲瑯喚住他:“我不是要趕你回去。”

秦羽停住腳步,只聽得解雲瑯道:“雖然查不了賑災銀的案子,災民的問題不能沒有解決,我想讓你回去幫幫方吉,想辦法多籌些銀兩。”

“那你呢?你跟我走嗎?”秦羽盯著他問道。

解雲瑯頓住,說實話他也沒想好自己的去處。

洞內,楊彤坐著抽泣了會兒,默默擡手抹去了淚,取來了油和調料,如常將兔肉烤完,割下肉一臉平靜慢慢吃著。

二人立在洞口,聽著楊彤發出的動靜,仿佛只是尋常日子裏,最尋常的一頓餐食。

秦羽盯著解雲瑯一眨不眨,解雲瑯收回目光,看著秦羽點點頭:“我跟你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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